他

他給了我整片的星空
好讓我自由地去來
我知道 我享有的
是一份深沉寛廣的愛

在快樂的角落裏 才能
從容地寫詩 流淚
而日耀的園中
他將我栽成 一株
恣意生長的薔薇

而我的幸福還不止如此
在他強壯溫柔的護翼下
我知道 我很知道啊
我是一個
受縱容的女子

 -席慕蓉 他

伴侶

你是那疾馳的箭
我就是你翎旁的風聲
你是那負傷的鷹
我就是撫慰你的月光
你是那昂然的松
我就是纏綿的藤蘿
願
天
長
地
久
你永是我的伴侶
我是你生生世世
溫柔的妻
 -席慕蓉 伴侶

美麗的時刻

當夜如黑色錦緞般
舖展開來 而
輕柔的話語從耳旁
甜蜜地纏繞過來
在白晝時
曾那樣冷酷的心
竟也慢慢地溫暖起來
就是在這樣一個
美麗的時刻裏
渴望
你能
擁我
入懷

 -席慕蓉 美麗的時刻

出塞曲

請為我唱一首出塞曲
用那遺忘了的古老言語
請用美麗的顫音輕輕呼喚
我心中的大好河山

那只有長城外才有的清香
誰說出塞歌的調子都太悲涼
如果你不愛聽
那是因為歌中沒有你的渴望

而我們總是要一唱再唱
想著草原千里閃著金光
想著風沙呼嘯過大漠
想著黃河岸啊 陰山旁
英雄騎馬啊 騎馬歸故鄉

 -席慕蓉 出塞曲

畫展

我知道
凡是美麗的
總不肯 也
不會
為誰停留

所以 我把
我的愛情和憂傷
掛在牆上
展覽 並且
出售

 -席慕蓉 畫展

繡花女

我不能選擇我的命運
是命運選擇了我

於是 日復以夜
用一根冰冷的針
繡出我曾經熾熱的
青春

 -席慕蓉 繡花女

錯誤

假如愛情可以解釋
誓言可以修改
假如 你我的相遇
可以重新安排

那麼
生活就會比較容易
假如 有一天
我終於能將你忘記

然而 這不是
隨便傳說的故事
也不是明天才要
上演的戲劇
我無法找出原稿
然後將你
將你一筆抹去

 -席慕蓉 錯誤

焚

終於使得你
不再愛我
終於 與你永別
重回我原始的寂寞

沒料到的是
相逢之前的清純
已無處可尋
而在我心中
你變成了一把永遠燃燒著的
野火

 -席慕蓉 焚

塵緣

不能像
佛陀般靜坐於蓮花之上
我是凡人
我的生命就是這滾滾凡塵
這人世的一切我都希求
快樂啊憂傷啊
是我的擔子我都想承受
明知道總有一日
所有的悲歡都將離我而去
我仍然竭力地搜集
搜集那些美麗的糾纏著的
值得為她活了一次的記憶

 -席慕蓉 塵緣

讓步

只要 在我眸中
曾有妳芬芳的夏日
在我心中
永藏一首真摯的詩

那麼 就這樣憂傷以終老
也沒有什麼不好

-席慕蓉 讓步

如果

四季可以安排得極為黯淡
如果太陽願意
人生可以安排得極為寂寞
如果愛情願意
我可以永不再出現
如果你願意
除了對妳的思念
親愛的朋友 我一無長物
然而 如果妳願意
我將立即使思念枯萎 斷落

如果妳願意 我將
把每一粒種子都掘起
把每一條河流都切斷
讓荒蕪乾涸延伸到無窮遠
今生今世 永不再將妳想起

除了 除了在有些個
因落淚而濕潤的夜裏 如果
如果妳願意

 -席慕蓉 如果

藝術品

是一件不朽的記憶
   一件不肯讓它消逝的努力
   一件想挽回什麼的欲望

是一件流著淚記下的微笑
或者 是一件
含笑記下的悲傷

 -席慕蓉 藝術品

無題

愛 原來就為的是相聚
為的是不再分離

若有一種愛是永不能
相見 永不能啟口
永不能再想起
就好像永不能燃起的
火種 孤獨地
凝望著黑暗的天空

 -席慕蓉 無題

囚

流血的創口
總有復合的盼望
而在心中永不肯痊癒的
是那不流血的創傷

多情應笑我 千年來
早生的豈只是華髮
歲月已灑下天羅地網
無法逃脫的
是你的痛苦 和
我的憂傷

 -席慕蓉 囚

送別

不是所有的夢 都來得及實現
不是所有的話 都來得及告訴你
疚恨總要深植在離別後的心中
儘管 他們說
世間種種最後終必成空

我並不是立意要錯過
可是 我一直都在這樣做
錯過那花滿枝椏的昨日 又要
錯過今朝

今朝仍要重覆那相同的別離
餘生將成陌路 一去千里
在暮靄裏向你深深俯首 請
為我珍重 儘管 他們說
世間種種最後終必 終必成空

 -席慕蓉 送別

生別離

請再看
再看我一眼
在風中 在雨中
在回頭凝視一次
我今宵的容顏

請你將此刻
牢牢地記住 只為
此刻之後 一轉身
你我便成陌路

悲莫悲兮 生別離
而在他年 在
無法預知的重逢裏
我將再也不能
再也不能 再
如今夜這般的美麗

 -席慕蓉 生別離

戲子

請不要相信我的美麗
也不要相信我的愛情
在塗滿了油彩的面容之下
我有的是顆戲子的心

所以 請千萬不要
不要把我的悲哀當真
也別隨著我的表演心碎
親愛的朋友 今生今生
我只是個戲子
永遠在別人的故事裏
流著自己的淚

 -席慕蓉 戲子